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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煮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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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尾羽一直沒有被找到,九知急得焦頭爛額,當事者朝良看起來卻渾不在意。

她累死累活地奔波在尋找尾羽的路途上,他卻在這段時間裏和自己洞府外居住的飛禽走獸都結下了頗深的情誼,每日黃昏他臨走時這一眾生靈都會排成一列,依依不舍地註視著他遠去的背影,直至那身清俊的灰衣消失在斜暉中。

九知一直在思考這到底是為什麽呢,她秉著虛心求教的心理去詢問朝良,朝良正盤坐在塊白石上,捉了把青草籽兒餵給一只竊脂吃,聽她這麽問,他漫不經心地道:“不是為了我們彼此之間的同僚之情麽?”

九知的滿腹疑問被這句話生生地憋了回去,只能任勞任怨地去尋尾羽。

終於在某日清晨,朝良來的時候順帶捎了幾個紅薯,正生了火,準備給九知熬紅薯粥當早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大抵摸索出了這位帝神養女的作息,若是沒有旁的事情,勢必是會睡到日上三竿才會起的。

她幾乎不曉得吃早飯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這是個十分不好的習慣,朝良一邊削著紅薯皮一邊想,鍋爐中沸騰的水是他讓竊脂鳥取來的晨露凝聚而成,能將粥熬得更為香甜,手起刀落,紅薯被切成漂亮的小方塊落入粥中,朝良闔上了砂鍋的蓋子,等著粥再燉爛一點,她喝起來的口感才更綿軟。

紅薯的香郁纏著米飯本來的香氣往洞府飄去,朝良又掀起蓋子來,拿木勺在鍋中攪了攪,又舀起一勺來,嘗了一口,覺得還是欠了些火候,遂讓粥繼續再燉一燉,她醒的時候,估摸著就該差不多了。

不料天邊由遠及近地飄來了一朵雲,雲上一人穿得花枝招展,手中捏了一支瞧起來更為花裏胡哨的東西,朝良瞇了瞇眼,看出來那是即芳。

即芳蹭蹭蹭地從雲頭上跳了下來,分明是兒郎裝扮,顯得十分不倫不類,再配上她短而蓬松的發,活脫脫像一頭獅身獸,臉頰還有因常年駕馭烈焰車轅而被太陽灼燒過度的紅斑,她大大咧咧地對朝良咧嘴笑道:“朝良啊,你怎麽到這兒來了,真是教我好找,帝君尋你有事兒呢……咦?你這是在做什麽,煮粥?”

即芳毫不客氣地湊過來揭開了鍋蓋,騰騰熱氣呼啦一下冒了上來,熏得她往後一退,呸道:“這什麽東西呀?燙死我了!”

朝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耍寶,道:“有每天跟在你身後的那個太陽燙?”

即芳哦了一聲:“這倒是沒有,而且太陽又燙又硬,每天在後面硌得我難受死了,你這個不同啊,又香又軟,還白白的,咦?裏面還有紅的幾點呢,那是什麽?”

“……”朝良沈默了片刻,“即芳,我覺得你可以不用說話。”

“啊?”即芳很疑惑,“為什麽啊?”

“你的這些形容,很容易引起誤會的。”十三神君中,即芳算得上是為數不多的能與他說的上話的人,他待她自然要寬容一些,另外,還因為即芳雖然是個女神君,卻成日裏沒個正形,大抵她從未將自己當成個女的看。

這樣正好,須知朝良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飽受神族那些女神君們的情書困擾,即芳這樣的性子,再加上是個自來熟,與他混熟其實不算是難事。

但實在是太懵懂無知了些,與某人的一知半解倒有些相似,他突然瞥見即芳腰間別著的那一支花裏胡哨的羽毛有些眼熟,皺眉問道:“你腰上別的是什麽?”

即芳往下一看,隨手就解了下來拿在他眼前晃:“哦,這個啊!這是我從你屋子旁邊撿到的,你說說你,身為天地間唯一的鳳凰,怎麽能這麽不小心呢!這麽珍貴的尾羽,你也不知道好好收著,這幸虧撿到的是我,要是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撿到,可怎麽是好!”

她擺出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你讓我怎麽說你哦!太不小心了呀,朝良君!”

朝良神色一僵,擡手便要從她手中將那支尾羽搶過來,即芳眼疾手快地躲開了,並往後一躍,笑嘻嘻地道:“嘿?想要呀?你求我呀,求我我就給你。”

“……”

與此同時,在石洞中,濃稠的粥香飄入九知的鼻息間,她不由得抽了抽鼻子,從石床上坐了起來,揉揉眼睛,好奇地喃喃道:“這是什麽味道呀?”

床頭上有兩只活潑可愛的竊脂鳥嘰嘰喳喳地撲騰著翅膀飛向她,拉著她要往外面走,她哎呀一聲:“好好好,我這就去看看,你們別拉我呀,我才醒呢……”

她赤足踩在地上,地面的上積了淺淺一灘冷冽的水,激得她脖頸毛尖直立,睡意霎時全無。她對自己向來都是這樣,從不曉得愛惜,仿佛帶著早死早超生的念頭,但可惜的是,哪怕她如此對待自己,她也依舊是擺脫不了既定的命運。

生來便知曉自己的結局,要擺正了去面對,還需要另外一番勇氣。

她赤/裸的腳背邁出洞口,踩住那一片熱烈的朝陽,眼前的景象躍入眼簾,劈啪作響的火堆,上面架著冒著熱氣的鍋,鍋裏面似乎是燉了什麽東西,聞著很香,讓人食欲大增。

再往旁邊看去,一個穿著寬大衣服的陌生神君正揮著一支斑斕的尾羽,手舞足蹈地。那尾羽生得很好看,纖毫分明,油光水滑,一看就是上品,不過越瞧越眼熟,和之前朝良給她看過的他尾巴上的其他尾羽似乎長得差不多。

九知茫然的看著那支在空中晃來晃去的尾羽,有些不知所措。

朝良擡眼便發現了她,心裏知道不好,面上卻不露分毫,即芳也察覺到有人靠近,轉頭去看的空當,尾羽便被朝良給奪了回去。

即芳瞧著美人後便挪不開眼,將尾羽的事情扔去了一旁,甩著袖子跑了過去,眨巴眨巴眼:“你,你你你,你便是破軍吧?”

九知想了想,她與神族的往來並不是很多,是以不曉得這個長相與性情都很淳樸且男女莫測的神君是誰,她彎了彎眼:“我是,你是哪位神君?”

即芳嘿嘿一笑:“我是即芳,東君!”她哎呀叫了聲,猛地拍大腿:“我說呢,朝良這些日子早出晚歸,神鳳見首不見尾的,原來是成日的往你這裏湊啊!”

她很怨懟地看了朝良一眼:“你有美人都不與我分享,還是不是拜把子的兄弟了?”

朝良嘴角扯了扯:“我從未與你拜過把子。”

“胡扯!就在那個什麽時候,你和士衡對著月亮起誓的!”

“你記錯了。”

即芳被他氣得不想說話,翻了個白眼,朝良看向九知,她眼底的神色讓他有些捉摸不透,那不是她該有的眼神,她該一直天真爛漫,不為任何欺騙所蒙上陰影。

那支尾羽握在他手中,竟像是燙手山芋般,讓他想要丟之而後快。

“破軍……”他躊躇了片刻後開口,哪料到她卻先開了口,唇角掛著笑:“咦,你的尾羽找到了?真好,真是太好了。”

她嘴角的笑很是虛無,像遠山的雲霧般縹緲,然後頭也不回的走近了她平日裏休息的洞府中。

即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慢慢地挪到了朝良的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袖,問:“這是咋了?”

朝良憊懶理她,心口被她那個笑牽扯得十分不是滋味,空落落的,像是被什麽偷走了。

當即芳知曉整件事情後,她十分氣憤地表達了對九知的同情,並且拍桌怒斥朝良:“你不就是瞧上破軍了,想追別人麽?用得著繞這麽大個圈子?還讓別人為你累死累活的,我要是破軍,我指定呼你一巴掌。”

朝良神情突然一頓:“你說什麽?”

即芳磨牙霍霍:“我說我要是破軍,指定呼你一巴掌。”

“前面那句。”

即芳想了想:“繞圈子?”

“不是,再前面。”

“你不就是瞧上破軍了,想追別人麽?”即芳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句?這句怎麽了……”

這些天來一直困惑不解的謎題被點破,柳暗花明又一村,朝良霎時頓悟,原來他是瞧上破軍了,這樣就能很合理地解釋自己為何在那日回來後便一時頭腦發熱地拔去了自己的一支尾羽,掛在屋檐下美其名曰辟邪,然而在次日便借口尾羽遺失去尋她,借此與她親近起來。

即芳看朝良一臉沈思,有些訝然:“你原來不曉得你自己瞧上破軍了?”她眼珠子一轉,“我一直聽聞過這位帝神養女的名聲都是毀譽參半的,但今日一見,卻覺得那些不過是旁人口中的她罷了,她肯單憑你一句話,便親力親為地替你尋尾羽,但不論她是因為與帝君之間的盟約,還是被你的色相所惑,這都表明她其實是個極為純粹的人,並不像傳聞中的那樣乖僻。且她生得那模樣,你也不用太過勞神費力地去思索為何會對她一見鐘情。”

她樂呵呵一笑,作了個總結:“畢竟一見鐘情,都是見色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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